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
宋代:苏轼
黑云翻墨未遮山,白雨跳珠乱入船。
卷地风来忽吹散,望湖楼下水如天。
译文:
翻滚的乌云像泼洒的墨汁还没有完全遮住天空,白花花的雨点似珍珠乱蹦乱跳窜上船。忽然间卷地而来的狂风吹散了满天的乌云,而那风雨后望湖楼下的西湖波光粼粼水天一片。
注释:
六月二十七日:指宋神宗熙宁五年()六月二十七日。
望湖楼:古建筑名,又叫看经楼。位于杭州西湖畔,五代时吴越王钱弘俶chù所建。
醉书:饮酒醉时写下的作品。
翻墨:打翻的黑墨水,形容云层很黑。遮:遮盖,遮挡。
白雨:指夏日阵雨的特殊景观,因雨点大而猛,在湖光山色的衬托下,显得白而透明。
跳珠:跳动的水珠(珍珠),用“跳珠”形容雨点,说明雨点大,杂乱无序。
卷地风来:指狂风席地卷来。又如,韩愈《双鸟》诗:“春风卷地起,百鸟皆飘浮。”
忽:突然。
水如天:形容湖面像天空一般开阔而且平静。
创作背景:
公元年(宋神宗熙宁五年),作者在杭州任通判。这年六月二十七日,他游览西湖,在船上看到奇妙的湖光山色,再到望湖楼上喝酒,写下这五首七言绝句。本诗是其第一首。
赏析:
此诗描绘了望湖楼的美丽雨景。才思敏捷的诗人用诗句捕捉到西子湖这一番别具风味的“即兴表演”,绘成一幅“西湖骤雨图”。乌云骤聚,大雨突降,倾刻[qīngkè]又雨过天晴,水天一色。又是山,又是水,又是船,这就突出了泛舟西湖的特点。其次,作者用“黑云翻墨”,“白雨跳珠”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,给人以很强的质感。再次,用“翻墨”写云的来势,用“跳珠”描绘雨点飞溅的情态,以动词前移的句式使比喻运用得灵活生动却不露痕迹。而“卷地风来忽吹散,望湖楼下水如天”两句又把天气由骤雨到晴朗前转变之快描绘得令人心清气爽,眼前陡然一亮,境界大开。
诗人将一场变幻的风雨写得十分生动。他那时是坐在船上。船正好划到望湖楼下,忽见远处天上涌起来一片黑云,就像泼翻了一盆墨汁,半边天空霎时昏暗。这片黑云不偏不倚,直向湖上奔来,一眨眼间,便泼下一场倾盆大雨。只见湖面上溅起无数水花,那雨点足有*豆大小,纷纷打到船上来,就像天老爷把千万颗珍珠一齐撒下,船篷船板,全是一片乒乒乓乓的声响。船上有人吓慌了,嚷着要靠岸。可是诗人朝远处一看,却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过眼云雨,转眼就收场了。远处的群山依然映着阳光,全无半点雨意。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。这片黑云,顺着风势吹来,也顺着风势移去。还不到半盏茶工夫,雨过天晴,依旧是一片平静。水映着天,天照着水,碧波如镜,又是一派温柔明媚的风光。
诗人先在船中,后在楼头,迅速捕捉住湖上急剧变化的自然景物:云翻、雨泻、风卷、天晴,写得有远有近,有动有静,有声有色,有景有情。抓住几个要点,把一场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的骤雨,写得非常鲜明,富于情趣,颇见功夫。诗用“翻墨”写出云的来势,用“跳珠”描绘雨的特点,说明是骤雨而不是久雨。“未遮山”是骤雨才有的景象。“卷地风”说明雨过得快的原因,都是如实描写,却分插在第一、第三句中,彼此呼应,烘托得好。
最后用“水如天”写一场骤雨的结束,又有悠然不尽的情致。句中又用“白雨”和“黑云”映衬,用“水如天”和“卷地风”对照,用“乱入船“与“未遮山”比较,都显出作者构思时的用心。这二十八个字,随笔挥洒,信手拈来,显示出作者功力的深厚,只是在表面上不着痕迹罢了。
作者简介:
苏轼(年1月8日-年8月24日),字子瞻zhān、和仲,号铁冠guān道人、东坡居士,世称苏东坡、苏仙,汉族,眉州眉山(四川省眉山市)人,祖籍河北栾luán城,北宋著名文学家、书法家、画家,历史治水名人。
嘉祐二年(),苏轼进士及第。宋神宗时在凤翔、杭州、密州、徐州、湖州等地任职。元丰三年(),因“乌台诗案”被贬为*州团练副使。宋哲宗即位后任翰林学士、侍读学士、礼部尚书等职,并出知杭州、颍yǐng州、扬州、定州等地,晚年因新*执*被贬惠州、儋dān州。宋徽宗时获大赦shè北还,途中于常州病逝。宋高宗时追赠太师,谥shì号“文忠”。
苏轼是北宋中期文坛领袖,在诗、词、散文、书、画等方面取得很高成就。文/纵横恣肆[zìsì];诗/题材广阔,清新豪健,善用夸张比喻,独具风格,与*庭坚并称“苏*”;词开豪放一派,与辛弃疾同是豪放派代表,并称“苏辛”;散文著述宏富,豪放自如,与欧阳修并称“欧苏”,为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。苏轼善书,“宋四家”之一;擅shàn长文人画,尤擅墨竹、怪石、枯木等。
作品有《东坡七集》《东坡易传》《东坡乐府》《潇湘竹石图卷》《古木怪石图卷》等。
拓展:
乌台诗案:发生于元丰二年(年),时/御史/何正臣等上表弹劾hé苏轼,奏/苏轼/移知湖州到任后/谢恩的上表中,用语/暗藏讥刺朝*,随后又牵连出大量苏轼诗文为证。这案件先由监察御史告发,后在御史台狱受审。据《汉书·薛宣朱博传》记载,御史台中有柏bǎi树,野乌鸦数千/栖qī居其上,故称御史台为“乌台”,亦称“柏bǎi台”。“乌台诗案”由此得名。
乌台诗案后,苏轼的风格变化:诗案之前,自任杭州通判以来*绩卓著。其诗词作品在整体风格上是大漠长天挥洒自如,内容上则多指向仕宦人生以抒*治豪情。而诗案之后,虽然有一段时间官至翰林学士,但其作品中却少有“致君尧舜”的豪放超逸,相反却越来越转向大自然、转向人生体悟。至于晚年谪zhé居惠州、儋dān州,其淡泊旷kuàng达的心境就更加显露出来,一承*州时期作品的风格,收敛liǎn平生心,我运物自闲,以达/豁然恬淡之境。
以乌台诗案为界,苏轼的诗词作品在创作上有继承也有明显的差异。在贯穿始终的“归去”情结背后,我们看到诗人的笔触由少年般的无端喟叹[kuìtàn],渐渐转向中年的无奈和老年的旷达[kuàngdá]——渐老渐熟,乃造平淡。
题材上:
苏轼前期的作品主要反映了苏轼的“具体的*治忧患”,而后期的作品/则将侧重点放在了“宽广的人生忧患”。用他自己的话说,他过去生活的态度,一向是嫉jí恶如仇,遇有邪恶[xiéè],则“如蝇yíng在台,吐之乃已”。在杭州,在一首给孔文仲的诗里,他流露出对声势煊赫[xuānhè]的官场的蔑miè视:“我本麋mí鹿性,谅非优辕yuán姿。”不仅如此,他还替监狱里的犯人呻吟,替无衣无食的老人幽咽[yōuyè]。然而,“世事一场大梦.人生几度秋凉”。东坡/行云流水之作/引发了乌台诗案。梦后的*州贬谪[biǎnzhé]生活,使他“讽刺的苛酷,笔锋的尖锐,以及紧张与愤怒,全已消失,代之而出现的,则是一种光辉温暖、亲切宽和的识谐,醇甜而成熟,透彻而深入。”在下棋时,他体悟到:“着zhāo时自有输赢,着了[zhāoliǎo]并无一物”。他不再执著[zhízhuó]于“奋力有当时志世”而是“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。”所以当苏轼遨áo游赤壁之时,面对“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”,发出“天地之间,物各有主,苟非吾之所有,虽一毫而莫取”的感叹,便也可被世人所理解。他飘然独立,只愿做一只孤鸿:“拣尽寒枝不肯栖qī,寂寞沙洲冷。”面对起起伏伏的人生,终于能够风轻云淡的说出:“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
文化上:
前期尚shàng儒而后期尚道尚佛。
前期,他渴望在仕宦之路上获得成功,即使有“归去”之心,也是“欲回天地如扁舟[piānzhōu]”“何日功成名遂了,还乡”。他有儒家所提倡的社会责任,他深切